看到好些所谓的“证悟者”都在对禅宗品头论足,似乎对禅宗的法门有深入实修的体验,那自说自话方式让人忍俊不禁。会让我想起当代学者张中行老先生的一部书名《禅外谈禅》,先生是大家冶学严谨当然不会以外行充内行,但从某些品论的文言来看,似乎比“证悟着”们更熟悉禅宗的风格与特色。
禅,是总名《楞伽经》中分为四类,一是愚夫所行禅二是观察义禅,三攀缘如禅,四是如来禅。智者大师华顶降魔亲证实相,将禅也分四类,一是世间禅,二是亦世间亦出世间禅,三是出世间禅,四是出世间上上禅。这是以所依空性的浅深而修的禅定,简单来说就是依空性与如来藏光明二种理体,所修的了义禅与不了义禅。
汉传的佛教虽然有大乘八宗,祖师却常用“宗门”与“教下”来区分,宗门就是祖师禅,与《楞伽经》中的禅和天台宗的禅法虽然义理相通,但风格截然不同。教下的禅法是依教理而起修,所谓以解起行,最后解行相应得入佛地。祖师禅是放下一切的教理体系直观自心,在宗主(大禅师)的指导下彻明自性,然后才由宗主印证,再广阅经论印证自心广开差别智,垂手入尘普度众生。古德常言,“教下”是依佛陀的言教而明佛旨,“宗门”是直证释迦未开口前之寂照灵知,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宗风。
“教下”的禅修必须要由教理指导,要有“出离心”,“菩提心”与“空正见”的教授,在证入的圣位上,虽然顿超十地的教法,但大部分还是依位次而逐渐增进,最终进入佛的果觉。只是在判位时有权教(方便)与实教(了义)的区分,权教的判位是证浅位高,实教的判位是证高位下。如权教的佛果或登地菩萨,才能融通大小乘的一切教理禅法,才能像佛陀那样示现八相成佛。实教的初住位就可以如释迦佛一般功德显现,从初住到佛果还有四十一个位次,所以教法的权实不同,判位的功用也不一样,权教的初地与实教的初地,实在有云壤之别,万万不可混淆。如果听说初地就以为一样,那就鱼目混珠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。同一宗派的判位都要注意权实的不同,不同宗派的判位更是不可对号入座,否则会贻笑大方更会误人慧命。
祖师禅是最了义最直接的禅法,它的修法是不拘一格的,禅师教人叫“解粘去缚”,明眼宗师总能看出学人的盲点在那里,时时关注学人火侯,总制造让学人开悟的机会,当时机一到就用语言或手势让学人当下契入佛境。只是就学人的执著处猛下毒手,让人如梦方醒如实知自心,从不作任何正面的解说,更不会用教理作次第引导。因为言教是度化众生的方便,明彻自性才是成佛的根本,若能当下见性成佛,又何愁佛不会说法度众呢?众生皆有佛性,既见自性(佛性)自然“出离心”与“菩提心”具足一心,不必更从外修,这就是禅宗的正见。
禅宗祖师常说;吾宗无有实法,亦无一法与人,不过随方解缚,令人自识本心见自性佛。禅宗的所有机锋话语,都是在特殊的环境里针对学人所作的直指,所谓“闪电之机,拟思即错”,不可当教下祖师的开示来解读,称之为一时之方便语,如果按文义解读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禅师的禅语都是“答在问处,问在答处”,在回答学人的问话时,总是转个弯又将问题抛回给学人自已,或是将学人肯定的问题否定后又再递给学人,让学人直面问题,从而得到自悟与自信,当学人明了时,禅师就给予印证并进一步启发指导学人的实修,当学人自认为所学圆满,禅师又会用别的方便让学人心感不安,然后再作直指,再令安心直到究竟。为了杜绝学人拿教理来充当悟境,祖师直接釆取生活中的事事物物,来考验学人的境界,佛门称为“机锋转语”,与教下的修行和接引方式截然不同,所以自古以来“教下”的法师从不评判“宗门”的手法与证境,只有在判教体系中就见地而略作判摄,所谓“教不判宗”。
图片
千多年来“宗门”与“教下”,构成了汉传佛教的特色,不少的梵僧依宗门直指得见自性,不少的禅宗《证道歌》被梵僧带回印度广为传颂,由是可知用教理体系要求宗门修行的方式,是不了解宗门特色的门外话,禅宗诸师听罢当啼笑皆非,只能叹世风日下根机渐钝,为之奈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