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道友问我说:为什么早期的禅宗祖师一悟即了生死,宋朝以后的祖师却多说修行功夫,明朝以来更是讲悟后起修,令后学难以领会,请师开示?
佛法的根本就是般若,般若是佛法与外道法的分水岭,所有的事相行法与禅定相貌,外道们都可以模仿,无论是入定苦行,还是五通自在,无论是放光动地,还是云生脚底,唯一无法参杂与相共的就是般若,所以般若就是诸佛如来的法身慧命,是佛法之真义旨,真精髓之所在。般若的不思议就是离一切相,从空理中建立三乘与一乘佛法的境行果,《中论》云:以有空义故,一切法得成。般若是佛法之根本,一切法从般若波罗蜜流出,是三世佛母,是苦海慈航。
佛教各宗都是以获取正知见为第一要紧事,如佛于经中说:唯我法中有八正道。如天台宗十境十乘为观法下手处,观不思议境就是得入佛知见,禅宗六祖也说:只论见性,不论禅定解脱,百丈禅师说:见过于师,方堪传授,见同于师,减师半德,或说:只贵子见地,不贵子行履。因为有真见地,必定会有真修行,以修行无别修,只是坚固与安住于见地而已,如果未契般若之理,所有的修行法都是前行方便法,都是缘修不属于真修。
般若波罗蜜是离相之妙慧,谓之寂照灵知,此妙慧中无一法可得,又具足无量诸法,诚如沩山禅师说:若论实际理地,一尘不立,若论佛事门中,不舍一法。般若经说一心具万行,却无积聚之相,一切法皆无所得,无住、无相、无念、无自性。禅宗诸师教人处处指归当人之寂照灵知,也就是具一切法又离一切相之般若理体,所谓无相之实相,所以不落阶梯无有次第,一悟即入佛地,其实说个佛字都是为了让人起信心之方便,真见地境界中佛与众生皆无立足处,平等真法界,无佛无众生,又说:平等真法界,佛不度众生,起心即错,动念即乖,说佛说众生,说修行说无修,皆非本份事,尽是两头话,尽是落草之谈!
禅宗凡说法就见地上立论,就是从无相之实相上说,此理体凡圣平等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,开悟就是悟这理体,不悟就是迷此理体,无论迷悟,理体不异,这理体中具佛无上果德,见性就是见这理体,修行就是时时处处见此理体,不为众生之烦恼习气所转,不为妄想浮云所遮,更无别修更无别行,不离当念真入佛地。
在唐朝佛教兴盛众生根机皆利,稍稍点拨学人自下知归,不用广为指授,如良马见鞭影即入正道。宋代以来众生根机日钝,禅宗说直指法门真能领会承担者少,才有参话头与默照禅之提倡,到明朝更是狂禅泛滥,棒喝交驰者多,真能入禅者稀有难得,为了纠正狂禅说邪说,祖师们才不得已将禅门宗旨彻底说破。实相无相无不相,禅宗不落阶梯,不论证入之位次,并非不具证入之位次,只是上根利智之人闻说实相无相,自然就解了实相无不相之妙慧,能真俗圆融理事无碍,不会只从真谛与理体上说话,而是就事显理即相而离相,就自得证入位次上清楚明了又无所执碍。所以不落阶梯不等于没有次第,只是能离相不执而已,说直入佛地只是见到凡圣平等之般若理体而已,并非等同于历劫功圆之释迦牟尼佛。
禅师只讲无相之实相,教门则既讲无相之实相,又讲无不相之实相,实际得入般若时见到的都是同一个无相无不相之理体。比如我们乘 电梯从一楼到十楼,都不用走出电梯,都不用改变在电梯里站立的姿势,可以说不动一步就到十楼。禅宗就只说不动一步就到十楼(直入佛地),教门则既要说不用动步即至十楼(无相之实相),又要叙说从一楼至十楼这其间之感受与各层楼所见之风景(无不相之实相)。后学之人难以领会宗旨,就被教外别传四个字障碍了,就认为禅师的境界是佛经所没有的,不能用佛经来印证,不能说证入位次,不能说悟后起修,不能说惑业未断不出轮回,以为见到般若理体就成佛就了生死了,就如认为进了电梯就到十楼了,这是学人之过失对禅宗法门无丝毫之影响。
有学人不了解法门之特色与众生根机之转变,就会觉得很奇怪,为什么早期的禅宗只论见性,一悟便了不说了生死,只说:自从认得曹溪路,了知生死不相关,或说:梦里明明有六趣,觉后空空无大千。后期的祖师又说惑业不断不了生死,又强调要实修实证,要依经依论,似乎与禅宗教外别传讲无修无证之宗旨相违,就斥为教门之方便说,或不解禅宗之胡说,不想想这些祖师都是禅宗之过来人,能诬蔑法门与诬陷先师吗?